欧阳东宁《谦逊》

刘子建《垂丽之天象——结响 》

　　说起抽象水墨，很多人第一反应便是“看不懂”。抽象水墨的内涵是什么?它跟城市、生活有何关系?适逢深圳有史以来首个以抽象水墨为主题的展览“伟大的传统与当代的诠释——刘子建、欧阳东宁当代水墨画展”本月3日在关山月美术馆开幕，我们不妨从这个展览开始，走进抽象水墨神秘的意境。

　　1 抽象画就像人生，没有草稿

　　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起，刘子建便是中国抽象水墨的领军人物。他向记者回忆， 在那个当代艺术萌芽的年代，玩实验水墨，是出于一种“颠覆”的心理：“传统水墨讲究笔墨，用毛笔，我反其道而行之，用排刷;传统水墨以白为底，我偏用黑的;传统水墨形象，那我就来抽象。”他就这么“一条路走到黑”，成为国内抽象水墨坚守得时间最长的一位。

　　抽象画没办法打草稿，因为每画一笔都因当时的情绪而定。 就像人生，如果刘子建早知抽象水墨是条寂寞孤独的道路，最初他是否还会因年少气盛而毅然前行?如果追溯到三十年前中国抽象水墨萌芽的源头，“反叛”几乎是当时艺术先锋者们的集体意识，但这种情绪并不能成为持久的动力。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，最初进行抽象水墨的那一批人大都偃旗息鼓，或是改旗易帜，转向更有市场、更有观众的创作中去。唯有少数坚持了下来。“艺术家都不是傻瓜，明知山有虎，谁还会上山?硕果仅存的那几个，一定是从最初的实践当中抓住了一些宝贵的东西。像是我，我是认识到了我们水墨伟大的传统，实在割舍不掉。”刘子建说。

　　他意识到，水墨对古代人而言是记录生活的方式，在现代生活何尝不可?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他以工业垃圾为原料，沾上墨在宣纸上拓印、拼贴，留下工业时代的痕迹。而十年前，他受到楚文化的启发，开始了新一轮的创作。“学习楚文化，并不是学它的图腾，而是学它的想象力。”

　　欧阳东宁的创作则立足于《易经》，上世纪90年代，欧阳东宁认识了著名天文学家、易学家、南京大学卢央教授，使他对《易经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。而南怀瑾的一句话对欧阳选择以抽象的艺术形式表现《易经》产生了直接影响。南怀瑾说：“我们的艺术家学了《易经》，也可以另外画一种抽象画，那何尝不是一种《易经》 呢?”欧阳东宁的“水墨易经画”把易经的卦象，用绘画的方式表达出来，作品的特点是融入宇宙、天地、人和以及玄学，画面给人以抽象斑驳的视觉效果，意象深远。

　　2 形式现代，实则延续传统

　　“伟大的传统与当代的诠释”策展人杨维民告诉记者，目前国内的抽象水墨有两大阵营：一是经历过上世纪80年代当代艺术大潮的艺术家，真正领悟到水墨的价值，并且从纯感性的感情宣泄进入到理性的思考，以一种现代图式来延续水墨生命;第二种是受到市场影响的年轻艺术家，水墨对他们而言仅仅是一种材料，他们的审美、创作已经非常西化。

　　而目前学术界最认可的，还是头一种。以刘子建和欧阳东宁为例，他们一个以楚文化为母体，一个以《易经》为源头，面对这两大古老文化、哲学的主题，任何具体的形象都无法彰显其深邃、神秘，只有通过充满主观色彩的颜色和线条组合，才能打开 通往深奥哲学的一条门缝。

　　说起抽象画，很多人首先会想到西方现代艺术，其实往回看，我们的祖先不缺少抽象的思维和感受。欧阳东宁告诉记者，中国画尤其是文人画一直被视为中国哲学的载体，它们先是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响，墨色是彩色的抽象，它体现着道家由灿烂多彩归于朴素平淡的哲学观念。中国画的大写意，是将万物浓缩到最简练的笔触，在以写实油画为传统的西方人看来，中国大写意实际上已经进入了抽象画的范畴。“新水墨既携带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，又有着面向未来的全球化视野，传统活着才谈得上承续，这便是‘实验水墨’对传统的贡献，这里丝毫没有‘颠覆’的意思，有的是真正意义上对传统的‘传承’或‘发扬光大’。”

　　3 看不懂?不能一蹴而就

　　“虽然目前抽象水墨缺乏知音，但它的学术价值却是很高的，而且它也要求欣赏者具备一定的学养背景。它应该是当代水墨艺术中的精英艺术。”杨维民说。

　　刘子建告诉记者，不同的艺术作品有不同的欣赏方式。比如纪实性绘画，就像在讲故事一样，画面上的东西可以很直观地传达给观众，欣赏不存在障碍。但抽象艺术则恰好相反。“艺术家表达的更多的是自己的感情，将纷繁复杂的情绪浓缩到纯粹当中，用线条，或色彩来表现。”他举了个例子，在传统绘画中，画一片花海，可能会将花、叶、树、天、云等形态和色彩表现出来，而观众的直观感受是“好美”。但抽象绘画的主旨不是表现物象，而是表现感情，通过主观的色彩和线条的组合，观众感到的可能会是“好惬意”。

　　正因为如此，欣赏抽象画不能一蹴而就，相反，抽象画如同迷宫，观众只有通过抽丝剥茧才可进入。而画家也会在画面中布下一些线索，比如刘子建“楚文化”系列中的蚀刻和残缺，实则营造一种时光感;而欧阳东宁的画面内容则可以在隐藏于画面内的卦象中找到突破口。

　　“相对于传统作品而言，抽象艺术对欣赏者的水平要高一些。但在这个年代，已经不可能出现那种所有人都看不懂的艺术了。更何况两位艺术家都在深圳生活了多年，无论多么抽象，他们的作品感悟也是源于生活。”杨维民说。

　　虽然目前抽象水墨在市场上并不是热门，在城市的公共艺术当中也鲜有露脸，但随着艺术品对生活的介入不断深入，它受重视仅仅是时间问题。记者了解到，目前深圳国宾馆会客厅中悬挂的不是传统的山水花鸟图，而是两幅刘子建的巨幅抽象水墨画，成为国内国宾馆的创举。“文化现代性在视觉艺术中的体现就是抽象艺术，一座城市对抽象艺术的接纳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这座城市的现代性。”评论家郝青松告诉记者。